玉碎(下)_璞玉成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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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碎(下)

  宫里宫外都传着“傅府遇虎”的谣言。一只猛虎从塞外趁着夜色避开行人溜进傅府,在傅府瓦顶上蹲了一夜,翌日被弓箭手射死。傅与虎谐音,明眼人都知道天意要“倒傅”了。

  隆庆帝称病罢朝,命梁王辅政,自己躲在桐花台上阮嫣然编织的温柔乡里。成璧放手一搏,扣玉厄夫人在宫,以“母体有恙”为由软禁入宫探望的汝南王玄济。

  周奕渮的门客上书举报博陵侯,有封疆大吏不顾颜面,让小妾认博陵侯家奴作义父,再停妻扶正,一同认博陵侯家奴为父才能攀上傅家关系,被任命了今日之职。诸将沉浮皆系傅氏裙带关系,兹事体大,必当严惩。

  周奕渮在仪元殿揉着成璧肩膀,道:“拟一道诏,让傅氏戴罪进京,还可保留爵。如若不从,本王只能便出兵剿匪了。”

  “他从与不从,你都是要除他而后快的,难为我天天写圣旨作这些表面文章。”成璧顺势靠在他怀里,这几日隆庆帝不在,他们密谋倒傅,亲密许多。

  成璧夜间点烛,还在看着奏折。忽然她抬头问道:“今夜安静得不寻常啊,梁王出兵了?”

  内侍作揖:“早在没下旨前,梁王便派小队人马骚扰博陵侯大军了,正式下旨,自然已经出兵了。”

  成璧随手拎起一份文章,读道:“功臣不可为……庸君无能,只能求豪杰将军平定边疆。可狼烟一灭,便猜疑畏惧,干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些陈词滥调之事。豪杰大将遭小人挑拨陷害,让国家又陷兵戈,如此下去,实在是没人敢当功臣了……”

  成璧被逗笑了:“写这个的酸文人是谁?”

  内侍恭恭敬敬答:“如此胆大妄为,自然是博陵侯的门客赵正儒。”

  成璧含笑摇了摇头:“他也是实话实说,忠言逆耳罢了。别把这酸文给梁王看,梁王饶不了他。”

  “博陵侯可不是大周的功臣吗?”成璧放下此文,出殿望月,“可是为了玄凌,功臣也得除啊……”

  有内侍慌慌忙忙来报:“娘娘,不好了!汝南王与几个家兵里应外合,跑出去了。”

  成璧依旧盯着皎皎空中孤月轮,神游九天之外:“知道了。记得把这话好好告诉梁王。”

  博陵侯听说外甥与家兵逃宫,便衣在京外古庙边迎接。此时已入秋,凉风阵阵让博陵侯的薄衫有些不胜寒意。

  苦等外甥久无消息,只能问手下道:“汝南王呢?不是说逃出来了吗?”

  “或许是王爷受了伤,跑不快……”

  “他们来了!”一个眼尖的将帅指着远处汝南王的身影,汝南王似乎真受了伤,扭扭捏捏一直在挣扎。

  “舅舅!快跑!”在博陵侯听见汝南王的声音后,心知中计,立刻掉转马头,飞奔离去。

  登时灯火通明喊声震天,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万箭齐发。纵然有侍卫帮他挡了一阵箭雨,可依旧无济于事。

  博陵侯中了几只箭后,狼狈不堪地从马上跌下,抬头看见周奕渮气宇轩昂,湛若神君。一身戎装,头冠明珠,鲜红的披风如旗帜般纷飞。

  “侯爷,好久不见。”周奕渮持戟顶住博陵侯的喉咙,“有些事嘛,还是别有那么大野心的好。”

  博陵侯咬牙切齿:“你私通朱氏,妄图扶持玄凌为帝,你以为陛下不会知道吗?”

  周奕渮冷笑:“难道你觉得,玉厄夫人发现这事后,只告诉你了,就没有试图上告天听?告诉你,陛下在桐花台上呕血了,实在没工夫搭理你们兄妹。”

  “再说了,陛下也忌惮你博陵侯兵马已久,本王不过是为陛下效劳罢了。”周奕渮狞笑挥手,“把侯爷押下去吧。”

  博陵侯在牢中自刎的消息传回了仪元殿,周奕渮冷笑一声:“怎么?他以为自戕就能让傅氏一族脱罪,想得倒痛快!”

  成璧数着为博陵侯定的罪名:“大逆之罪五,欺罔之罪九,僭越之罪十六……足足九十二款大罪呢。”

  “只是这汝南王与玉厄夫人……”成璧犹疑,忽然有宫女来报:“不好了,玉厄夫人用簪子刺伤守卫,跑到储秀宫城墙上了!”

  “我去看看她。”成璧与一群宫女逶迤而去。

  只见高墙上的玉厄夫人衣冠不整披头散发,赤足高呼:“昏君!我父东拒海寇,我兄北征狄夷,日夜劳苦保你大周基业社稷!你却宠幸奸佞,逼反我傅氏一族世代忠良!你有辱先王,污名简册!”

  有内侍试图上前拿人,她抽身一躲,吼道:“我将门之女,你都不配碰我!”说罢,她纵身一跃,跳下城墙,玉山坠土,如揉碎桃花红满地,宫人皆是惊呼。

  “她也不一定非是死路一条。”成璧叹气,“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呐,玉厄夫人是个刚烈之人,可惜与我为敌。”

  “她说陛下宠幸奸佞,谁是奸佞?舒贵妃么?”成璧正色,“传我凤旨,博陵侯谋逆,玉厄夫人无颜,郁郁而终,死前还深恨陛下与舒贵妃,口出怨怼之语。陛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,亦无追封,只按贵嫔礼与昭宪太后葬在一起。”

  成璧一挥衣袖,就把玉厄夫人、博陵侯以及傅氏一族,轻轻抹掉了。

  成璧上桐花台恭恭敬敬地给隆庆帝禀报“倒傅”始末以及玉厄夫人之死。

  隆庆帝良久不言,又咳起嗽来。阮嫣然赶忙为他递上白帕,那白帕没几下便有了殷红痕迹,成璧看得分明。

  “陛下在桐花台上中毒后,龙体就一直不大安康。近来要好生歇息,朝中之事,臣妾与梁王会谨慎处置的……”

  隆庆帝的目光飘到远方:“桐花台上朕中的那毒,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。朕早年就患上了肺痨……”

  肺痨?成璧眼睛一亮,难怪,隆庆帝从来都是病恹恹的。

  “这可是不治之症呐,时好时坏,不过一直拿名贵药材拖着罢了。以前朕年轻,药材还压得住病症,现在不行了。”隆庆帝摇头,“昭宪太后把此事瞒得滴水不漏,若父皇知道我得了这病,还会传位给我吗?”

  隆庆帝的唇角又含了薄薄笑意,可那点春暖之情似乎马上要被料峭寒风吹散:“你立了大功,成璧。朕登基之处,便立志要收权中央,削藩王与将帅之兵。可惜呀,赫赫没除,我又身体羸弱命不久矣。”

  隆庆帝起身,伸出一个指头:“你与周奕渮帮我除了一个,下一个可就得靠你自己杀了。”

  “什么?”成璧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“没什么。不过才损失了一员大将,梁王眼睛也别老是盯着内斗,也得看着赫赫才行。”

  隆庆帝又躺回去,“传下去吧,四子玄凌日表英奇、天资粹美,建为元储、懋隆国本。至于你琳妃,摄六宫事,着皇后仪仗。”

  周奕渮欢天喜地地勾着生死簿,抬头看见成璧:“你儿子不都当太子了吗?怎么还是愁眉不展?”

  “以前我作女史,只能为别人写传。如今自有人为我立史,心里感慨罢了。”成璧伤春悲秋道,“夏氏如同被废,如今太子、皇后都是我的了,心里不更是滋味。”

  周奕渮一挑眉:“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多愁善感。你要嫌独揽大权不好,那就赶紧让位,有的是人眼巴巴盯着呢。”

  成璧笑了一下:“我不过发牢骚罢了。殿下打算怎么处置逆贼余党呀?”

  “傅家有个门客叫赵正儒,老是写文抨击我……”

  “文人本来以撰文蔑视权贵为傲骨,一个笔杆子罢了,殿下也怕啦?”

  周奕渮斜睨她一眼:“你为他求情?好,那就放他一马。那个娶了晋康翁主的胡家,听说家里有良田千亩……”

  周奕渮的手指敲着案台:“胡家不一直与博陵侯交好嘛,抄家吧。”

  “傅氏得势时,怕是半个朝堂都与博陵侯交好。”成璧又一思索,“可怜儿见的,听说胡家还有个小女儿,好像叫胡蕴蓉,长得可漂亮了。”

  周奕渮大笑道:“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嘛!还有那个抚远将军萧家,也是钟鸣鼎食之族,他们要是乖觉些,献上些油水,我也就不追究了。”

  成璧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:“你要不是天潢贵胄,那定是个为祸一方的悍匪恶霸!”

  周奕渮笑得更大声了:“承蒙琳妃夸奖!”

  “赫赫可汗上表说,求与大周封贡互市呢,鸣金收兵、永不开战。”周奕渮抚掌大笑,“大周封赫赫可汗为忠顺王,以丝绸茶叶互市赫赫的战马。”

  成璧也如释重负:“这才是‘倒傅’的真正结局。没有博陵侯在,我们照样能平定外敌。”

  成璧又问:“这赫赫可汗向来与大周不合,怎么终于同意受封了?”

  “这多亏了一个故人。”周奕渮狡黠一笑,“赫赫可汗的长子新娶了一房阏氏,那阏氏是花容月貌,让可汗长子爱不释手。”

  “可赫赫可汗也瞧上了这新阏氏,竟然与儿媳暗通款曲。可汗长子愤然离去,带走自己帐下兵马,投奔大周。”

  周奕渮紧紧攥着拳头,然后打开:“我给赫赫可汗承诺,只要他同意封贡互市、停止刀戈,便把他儿子交给赫赫。”

  成璧拍掌叫好,又疑惑道:“你说多亏了一个故人,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那新阏氏,人称钟娘子。”

  “姓钟的女子,我只认得一个。”成璧略一思索,“花魁钟艳容!果然是故人呐,你偷偷把她放去赫赫了?”

  “我当然把她偷偷从监狱放出来了。”周奕渮轻描淡写,“钟艳容之母本就是赫赫贵族,被俘到中原当了艺伎。如今中原留不了她,可不是让她回赫赫,才能放她一条生路么?”

  “钟艳容有红颜祸水、扰乱宫闱的命格,这叫物尽其用嘛。”

  成璧知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,都是周奕渮背后布的局,拿酒祝贺他:“殿下,天下尽在你手中了。”

  周奕渮却颇为怜香惜玉:“我许诺艳容挑拨了可汗父子后就能回中原,可老可汗押回儿子,却又把她立为大阏氏,她是回不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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