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囚牛蒲牢之死_遇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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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囚牛蒲牢之死

  囚牛看着睚眦:“因为你与我们并非一母所生,因为你与我们是一父所生。”

  睚眦一脸不明所以。

  囚牛:“因为你与我们并非一母所生,所以是最适合背叛我们的人,戎纹也定会信服;因为你与我们是一父所生,是我们至亲至血的兄弟,是我们能托付的人。”

  听到这句话,睚眦背脊如中利刃。

  囚牛:“亲手杀了我与蒲牢,换取戎纹的信任,掌管灵阙,拿到龙鳞分布图,保护其他龙子,睚眦,你能做得到吗?”

  睚眦摇着头:“我做不到!”

  囚牛:“人生很短,经不起来回犹豫!再拖下去,我们所有人的命,就都没有了!”

  睚眦痛苦着:“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?”

  囚牛一把按住睚眦的手:“为了让戎纹能够百分百地信任你,你一定要将我们的龙鳞献于他。所以今晚,我与蒲牢便会把我们的龙魂托付给你,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不在人世了,龙魂的力量也可以通过你传递出来,你会变得更强大;二来也是最重要的,便是我们死后,即便龙鳞让别人拿去,也毫无用处。”

  睚眦:“可是…”

  囚牛:“龙魂放在你的身上,你代替我们继续活,要知道,置之死地而后生,是一步好棋。”

  囚牛将睚眦手中的棋子,落在棋盘上:“既然绕不开最坏的结局,不如给自己一次与命运一搏的机会,尽最大的努力,说不定还有赢的可能。”

  囚牛看着眼前的棋盘,忽然笑了:“看,你很有天赋,第一次下棋,就赢了。”

  睚眦一把打散棋盘:“负熙、嘲风、霸下、鸱吻,他们知道吗?”

  囚牛摇摇头:“此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
  睚眦:“您都不跟他们告别吗?”

  囚牛微微叹气:“这世间的缘分不过聚散别离的话,也没什么好再说一遍的了。只不过,怕是他们会误解你了。”

  囚牛:“睚眦,时光如河,浮生如鱼,此去沼沼,我与你阿姐先行一步了。”

  直到这一刻,睚眦终于尝到一丝可谓是心酸的东西。

  而他没想到的是,更心酸的还在后面。

  秋夕这天,北都难得出现了一片晴好天气,碧空如洗,云白风清。

  睚眦作为今日的主角,一直忙于大婚事宜,没有机会多与囚牛和蒲牢说话。

  直到晚宴的时候,囚牛朝着自己点点头,可他还是想再等等吧,再等等吧,万一事情有转机呢。

  只是没想到,转机是有,不过与他期待的不同,戎纹竟然中毒了,险些命丧灵阙。

  囚牛与睚眦擦身而过的时候,悄声说道:“按计划行事。”

  睚眦双手紧攥,他知道,囚牛的推测没有错,戎纹是真的要对灵阙下手了,甚至不惜用毒害自己来诬陷灵阙,可见他灭灵阙之心至深。

  但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,直到鸱吻被靖海抓走之后,他知道,没有时间给自己了。

  他推开灵睚阁的大门,看着庭院中昨日刚刚种下的柿子树:“这一夜疾风之后,有多少叶子来不及黄就落下枝头了,更不要说变红了。”

  九昱捡起一片叶子:“好在,来年不是还能再绿么?”

  睚眦忽然回过神,看着九昱:“九昱,不管我未来说什么,做什么,你都不要相信我。”

  睚眦突兀地来这么一句,弄得九昱莫名其妙:“什么意思?”

  睚眦紧攥着双手,咬紧牙关,什么都没说,径直离开了灵阙。

  睚眦:“为什么要你们的龙鳞?”

  睚眦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龙鳞:“因为想要摆脱半妖的恶名,因为想让别人看得起,因为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。”

  囚牛看着睚眦:“你必须言词清晰,态度明确,对灵阙,你是想清楚了,要复仇的,所以,此刻你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。再来一次!蒲牢。”

  蒲牢厉声:“我问你为什么背叛我们?!”

  睚眦将声音抬高了一度:“因为我…”

  还没说完,囚牛直接打断:“不行,睚眦,你得凶悍起来,戎纹才会相信,你是真的恨我们,恨灵阙!”

  睚眦:“但我不是真的!”

  囚牛:“睚眦,成败在此一举。”

  睚眦看着囚牛的眼神:“我再试一次。”

  囚牛点点头。

  睚眦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。

  蒲牢歇斯底里:“我是问你为什么背叛我们?!”

  睚眦厉声:“只有强大了才能为我的阿母报仇!我所有的努力,所有的拼命,我对你们的虚情假意,我今日的所作所为,全部是为了报仇!”

  囚牛看着棋盘上的棋子:“届时,戎纹一定会问你,睚眦,既然你如此想要报仇,为何不直截了当地给囚牛和蒲牢一刀呢?”

  蒲牢点点头:“对啊,那样不是更直接?”

  囚牛:“你应该这么回答…”

  睚眦:“您还记得在我十五岁虚龄的那个兰夜,你们是怎么带走我阿母的吗?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这种生离死别,自己却无能为力了的滋味。”

  囚牛:“蒲牢,睚眦都说这些话了,你还无动于衷吗?”

  囚牛看着蒲牢:“还有什么,比错付真心,自以为是更难过的呢。那些你曾以为的亲情,如今已是水中幻月,天边星辰。睚眦残酷的话语戳破了你纸糊的希望,拎着你直面现实。你应该是万箭穿心之痛啊!”

  蒲牢点点头。

  蒲牢:“我没想到,你这么恨我。”

  睚眦:“不止是您,灵阙的每一个人,我都恨之入骨。”

  蒲牢看向睚眦,她的目光已不能用冷来形容,那是一种心已死透的悲凉。

  囚牛:“不管到时候是我,还是你,我们的每一句对话,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戎纹反复地揣摩,我们不能让他找到任何一丝的破绽。”

  睚眦和蒲牢点点头。

  囚牛:“这一切,都只是开始,最难的,是睚眦动手的时候。”

  囚牛看向睚眦。

  睚眦紧紧攥着双手。

  睚眦紧紧攥着双手:“干脆些吧。”

  睚眦步步逼近蒲牢,伸出利爪:“是你给我,还是我自己取?”

  囚牛:“你的眼泪不该用在此刻,因为你知道,哭了又有什么用,哭了又能改变什么,这时候,哭可是最没用的宣泄。”

  蒲牢收起情绪,眼神犀利冷淡,只言片语里,藏不住的厌恶:“你这样的人,不配拥有他的龙鳞!”

  睚眦:“您确定要逼我动手吗?我可知我的利爪,能将您碎尸万段!”

  蒲牢当然知道这个平日默不吭声的阿弟的原形是个什么豺狼虎豹,如今他利爪敢明晃晃地伸出来,那一定是做足完全之备。

  蒲牢抱紧囚牛,嘴角一笑:“想要龙鳞,就自己来争取!”

  睚眦被激怒了,一爪下去,蒲牢根本不是对手,很快就被打趴下。

  睚眦:“阿姐,我尽量不伤你!”

  囚牛瞪着睚眦:“当然不行!睚眦,你的一丝犹豫或者一点手软,都会让我们功亏一篑。”

  囚牛又看向蒲牢:“而蒲牢,你也绝不能一下就被打趴下去,你可是灵阙的二姑娘的,你的功力,你的尊严,你的坚韧,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!你们必须是真正的较量,戎纹才有可能会相信。”

  蒲牢:“我明白。”

  此刻的蒲牢,亦有一股韧劲儿。

  她早就对这个人世间心知肚明,却依然我行我素,哪怕踽踽独行,像悬崖缝里倔强开的花儿,争阳光,抢地盘,管它疾风还是恶雨,姑娘我就要把花开美了。

  命,这玩意,有时候是靠自己争来的,她摆好架势,再次发起进攻,但没两下,又被睚眦打趴在地。

  蒲牢已经浑身是血,衣袍上,腿上,胳膊上,脸上都是睚眦的爪痕,但她怀中的囚牛没有一丝丝地受伤,还保持着婴儿的酣睡。

  睚眦再次逼近蒲牢:“您,都快死了,还要反抗吗?”

  蒲牢一擦嘴角的血,笑得眉眼微弯,像极了天边那轮姣姣明月。

  睚眦见蒲牢如此,停住了脚步。

  “怎么,睚眦大将军,心软了?”睚眦身后,戎纹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  睚眦紧握利爪,任利爪刺入自己的血肉之中;他瞪大双眼,才能控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不流下来;他慢慢地,一步一步地走向角落里的蒲牢和囚牛。

  睚眦:“阿兄,您这是在飞蛾扑火啊!”

  囚牛:“今日,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,我也知道,这是我在世上最后的几日了,本以为我会很难过,但令我吃惊的是,只要想起,以我之命,就能换取你们的平安,我便一丝痛苦都没有了,所以,你也不要难过。”

  睚眦:“只要火光不灭,飞蛾就不会停止,可是这一次我希望火光不灭,飞蛾也不死啊!阿兄!”

  蒲牢怀中的婴儿囚牛忽然对着蒲牢“咯咯”一笑,蒲牢立马会意。

  囚牛:“到时候,若是睚眦迟迟下不了手,咱们要帮他一下。”

  囚牛紧紧拉着蒲牢的手,蒲牢泪光闪烁。

  她深情地看着囚牛。

  “好了,睚眦你先出去吧,夫人,你同我最后说说话。”囚牛拍了拍身边的椅子。

  蒲牢浑身微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,却稳稳地握住了囚牛伸过来的手,神情柔美,仿佛依旧是从前的二八少女等待着心上人的一句情话:“好,蒲牢陪阿兄说说话。”

  囚牛:“对不起啊夫人,本想与你鲜衣怒马,看烈焰繁花,没想到这些人间美好的事儿,一件都没为你做。”

  蒲牢:“神崆元王九年,我六岁,彼时阿兄尚未对西海之女蒲牢一见倾心,西海与东海也尚未结亲。十二年后,囚牛阿兄为守承诺,前来西海迎娶蒲牢,这便是人间最美好的事儿。”

  囚牛:“夫人,还是说错了。”

  蒲牢:“说错了?”

  囚牛:“真相明明是,神崆元王九年,我八岁,只因我结识了萤火虫中陪我用膳的西海之女,惊艳绝色恍惚如梦境中走来,数月之后,我恳请阿父将蒲牢接到不周山,以解我相思之苦。好在我们彼此爱慕,数年之后,终于可以娶你为妻,共赴人生海海。”

  蒲牢依偎在囚牛胸前。

  蒲牢亲吻着囚牛的额头。

  随后,她用坚定的眼神看向睚眦,大喝一声:“你这个叛徒!”

  蒲牢抱着囚牛直接准备穿过睚眦,攻击戎纹。

  就在这一瞬,睚眦有些恍惚。

  囚牛:“世事如棋局,人生就像是一场对弈,我们要取胜就要有所牺牲,我们的每一步都会留下痕迹而且没有反悔的余地。前路有无限的可能,我们不能认输。”

  睚眦跪在囚牛面前:“阿兄,人生为棋,我愿为卒,行动虽慢,可谁曾见我后退一步?”

  睚眦顿时兽性大发,快速回身,双手击向蒲牢龙鳞所在的喉咙之处,由于力量太大,利爪已穿过蒲牢,连同囚牛一同击中。

  整个地牢忽然被青光和红光笼罩。

  蒲牢惨叫一声后,便像没知觉的软泥,整个身体任由睚眦掌握,她不回应,不挣扎,注视他的目光愈发冰凉,像刀,恨不得凉进睚眦的骨子里。

  蒲牢抱着囚牛,被撞击到了墙角,不消一刻,她的脸色惨白起来,她的手指不知动弹。

  囚牛:“我知道,我的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了,但,你们还有活的机会。”

  睚眦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:“可是,阿兄,这么做,真的值得吗?”

  囚牛笑着:“所谓值不值,就是等你走到生命尽头,回想一生,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憾。我想,若能换来你们安好,我们,死而无憾。”

  睚眦知道囚牛的真心实意,知道他的托付之心,也知道不能公布的秘密里,他的无奈与苦涩。囚牛和蒲牢,骨子里就是这么伟大的人,愿意为着一个家族,为了至亲至爱付出一切,乃至生命。

  睚眦知道,他的阿兄,阿姐,是披心相付,用情至深。

  囚牛与睚眦默契地抱住对方。

  蒲牢与囚牛的龙魂被捏去半空中,游游荡荡脱离肉身。

  他们的龙魂怀抱在一起,最后化成一缕青红色的烟,不消一刻,便彻底散去。

  只有一枚红鳞落在睚眦手上。

  靖海拿走睚眦手上的红鳞,恭恭敬敬地献给戎纹。

  戎纹嘴角一笑,扬长而去。

  黑漆漆的地牢里,安静如坟场,只剩下睚眦一个人站在中央。

  睚眦看着墙角,方才囚牛和蒲牢待过的地方,竟一丝痕迹都没有,仿佛从未发生过那般激战。他忽然大笑了起来,笑声令人毛孔悚然。

  只有他自己知道,真正坚强的人,越是想哭反而笑得越大声,他怀揣着痛苦和悲伤,即使如此也要带着它们笑着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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