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_忧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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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  看,所有的事情——即使是对小小折磨的正常反应——都让我担心随时可能陷入忧郁症。我好像处在一种灰暗、污浊的迷雾中,头痛和紧张让我连哭泣都不能实现。”

  十天后,她写信说:“我稳定下来了——或许比我希望的还差一些,但还不至于到担忧的程度。我换了医生和药——把帝拔癫换成癫通,还额外用一些金菩萨加强癫通的效果。金菩萨真的让我好起来了。心理疾病对身体的伤害实在很大!我用过无数种药,来治疗我严重的忧郁症。此外,我有奇怪的失忆症——只要过一小时,就记不起任何事情,忧郁症太恐怖了——让人觉得几分钟像一辈子。我好累,累得不愿去想‘好’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——对我来说,‘好’是正常或可接受的状况。”

  几天后,她又写信来:“害羞使你无法让朋友了解你深刻的人格——结果,我在过去八、九年交到的朋友大多不是深交。这使我更加寂寞,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。例如,我刚刚打了电话给维吉尼亚州一个非常要好(而且很苛刻)的朋友,她要我解释为什么不去看她和她的小孩。这要怎么说?我很乐意去拜访她,但定时去精神科医院太丢脸了。要是不会被发现的话,我很愿意撒个谎。”

  罗拉的生活一直受到疾病的阻碍,所有的生活受到限制。“例如约会:我照顾自己就很累了,没办法再去照顾别人的情绪。这种爱情不是很可怕吗?病也让我无法专心做事——任何工作都做不久,总是会中断。谁会想听你对新药的希望呢?你要怎么让别人了解呢?在自己得这种病之前,有个好朋友得了忧郁症。我假装懂他的话,听他说种种事情。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,忧郁症者所说的,是完全不同的语言。”

  后来的几个月,她似乎在与她背后的什么东西搏斗。这段时间,我们开始慢慢了解对方。我得知她在十多岁时遭遇性骚扰,二十多岁时被强暴,两件事都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。她二十六岁时结婚,第二年第一次忧郁症发作。她的丈夫似乎无法忍受,而她得拼命喝酒才撑得过去。到了秋天,她变得有点癫狂,于是去看医生,医生说她只是太紧张,开了烦宁给她。后来她对我说:“癫狂把我的心封了起来,但我的身体迟钝得吓人。”

  一个月过后,在他们家的圣诞夜派对里,她狂暴地把蛋糕摔到丈夫身上,然后上楼把剩下的一整罐烦宁全吞了下去。丈夫将她送进急诊室,并对主治医师说他无法忍受了。她被转入精神科医院,在那里度过圣诞节。出院回家时,有一大堆药要服。“婚姻完蛋了,我们蹒跚地度过了后来的一年。第二年的圣诞节,我们跑去巴黎,晚餐时,我仔细看着他,心想:‘我现在并没有比一年前在医院里快乐多少。’她离开家,很快就认识了新男友,同时搬到奥斯汀与他同住。忧郁症在那之后就比较规律了,至少之后一年是这样。

  1998年,罗拉在信中简单地提到她“可怕的无力和焦虑”。到了十月中,罗拉开始消沉,她自己很清楚。“我尚未完全陷入忧郁症,但是慢慢地每况愈下——我的意思是,我得愈来愈努力专注于手边的工作。眼下我还没完全忧郁,但已开始沮丧。”她开始谈威博隽。“我开始痛恨那种与所有事物疏离的感觉,”她抱怨。之后不久,她开始整天躺在床上。药物治疗再度失效。她停止与身边人联络,只关心她的狗。“当忧郁症削弱了胃口和我对欢笑、性爱、食物的需要时,只有小狗才能给我真正的精神抚慰。”

  十一月初,她说:“我现在只能泡澡,因为早上淋浴时的水浇在身上,让我难受得不得了,而且在最近的日子里,这好像是为暴躁的一天开启了序幕。开车好像要使尽所有力气,使用提款机,购物,所有日常不得不做的事,都让我很累。”她租了《绿野仙踪》来看,好分散注意力,“但是悲伤的地方让我哭起来。”她失去胃口。“我今天尝试吃点鲔鱼,但那味道令我想吐,所以我只吃了点做给狗吃的米饭。”她抱怨连看医生都让她很烦。“我很难跟他好好地说心里的话,因为我不想让他难过。”

  我和罗拉天天书信往来,我问她会不会觉得持续写信很困难,她说:“关心别人是得到别人关心最简单的方法。这也是一种观察自己的好方法。我需要与别人分享沉沦的感觉。每次我写下这些文字,就立刻觉察到我人生中的沉沦。到目前为止,我要强迫自己做些很琐碎的事,试着评估自己的状况有多严重——我真的陷入忧郁了吗?或者只是懒惰?这种焦虑是不是喝了太多咖啡或吃了太多抗郁剂造成的?这个自我评估的过程会让我哭泣。让别人困扰的是,除了陪在旁边之外,他们帮不了什么忙。我用回电子邮件来保持头脑的清楚!”一周后:“现在是早上十点,我今天被一个想法吓坏了。我努力地尝试。我好像很快就要号啕大哭,‘没事的,没事的,’同时深呼吸。我的目标是保持在自我分析与自我毁灭之间。我就是觉得好像在消耗别人,包括你在内。我只能拼命要求别人,但没有办法回报。我觉得,穿上喜欢的衣服,梳好头发,身边牵着小狗,这样才有勇气上街买点橘子汁。”

  避免心理疾病需要保养

  就在感恩节前,她写信道:“今天我看了老照片,看起来那好像是别人的生活。这就是药物治疗的代价啊。”但是她又很快振作起来。“今天我有一些快乐的时光,”她在当月最后一封信上说:“我还要更久的快乐,拜托,哪位好心人施舍一点吧。我在人群中可以不再感到害羞了。”隔天她有点复发。“我本来觉得好些了,还希望开始做些美好的事情,但今天非常焦虑、着急、紧张。只是我依然抱持着希望,这有点帮助。”第二天变得更糟了。“我的情绪依然低落。早上觉得害怕,傍晚觉得极端无助。”她讲述与男友走进公园的经历。“他买了本辨识公园所有植物的小册子。其中描述到一棵树:‘整颗树都有致命毒性。’我想要去找到这棵树,嚼它一两片叶子,然后蜷缩在大石头底下慢慢死去。我想念那个喜欢穿上泳装的罗拉,她会躺在今天的阳光下,看着好蓝、好蓝的天空!恶魔把她从我的身体里夺去,换进一个令人讨厌的女孩!忧郁症夺走了我对自己的爱。我感到灰心,充满绝望,这是一种慢性死亡。同时我又努力地推开这沮丧的绊脚石。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说它‘丑恶’了。”

  但一周后她又明显好多了。后来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,当店员为排在她前面的人结账时,她突然失去控制。一种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暴怒冲上来,她大喊:“老天爷!这到底是‘便利’商店还是热狗摊?”丢下手上的汽水就走了。“就是这样起起落落,我已经懒得再说、再想了。”当男友说他爱她时,她便大哭起来。第二天她觉得好多了,吃得比以前多一倍,还买了一双袜子。她走进公园,突然有股冲动想要玩秋千。“虽然前一个礼拜都处于愈来愈深的焦虑感中,现在我却想要玩秋千!你有了相反的感受:心中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,好像你正开车飞越山丘。只是做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觉得好快乐,我开始觉得自己恢复了,有一种飘逸的感觉,好像轻松、幸福又回来了。我不指望开心太久,但这种没有任何烦忧、没有莫名其妙的负担或悲伤的感受,非常强烈、真实和美好,我一度没有想哭的冲动。我知道其他的感觉会再回来,但我想,今晚上帝和秋千赐给我一个暂时的解脱,提醒我要有希望和耐心,这是个好兆头。”十二月里,锂盐对她造成负面的反应,让她的皮肤干燥得无法忍受。她降低锂盐的剂量,并开始服用纽若汀。这种药似乎有了作用。“回到中心点,原有的中心点,感觉好真实。”她写道。

  第二年十月,我们终于见面了。当时她与母亲在维吉尼亚州的瓦德福特港,那个位于华盛顿之外的美丽小镇是她长大的地方。当时我非常喜欢她,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。我乘火车抵达时,她和她的朋友华特在火车站接我。她是个苗条的金发美女。但是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候,勾起了太多回忆,使她很不舒服,焦虑到说不出话来。她用细微沙哑的声音为自己的状况道歉。看得出来她是花了很大的力气。她说她整个星期都很消沉。我问我的到来是否增加了她的紧张,她保证说没有。我们共进午餐,她点了蚝。但她吃得很费力,手抖得很厉害,想要撬开壳的时候,不小心把酱汁溅了一身。她无法一边说话一边对付蚝,所以华特跟我聊天。他说罗拉这一周来每况愈下,她低声地同意。这时候她决定放弃吃蚝,全神贯注地喝白酒。我非常惊讶,虽然她事前说过自己的不良境况了,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她那种一切努力皆是徒劳的神情。

  我们同坐一辆车,华特下车后由我接着开车,罗拉颤抖得无法开车。回到家里,她母亲看来也忧心忡忡。罗拉和我断断续续地交谈,她好像是站在很远的地方讲话。我们看照片的时候,她突然呆住了。我从来没见过或想象过这种画面。她告诉我照片中谁是谁,然后开始重复说过的话:“那是娇拉汀。”然后又说一次:“那是娇拉汀。”每次都把音节拖长。她面部肌肉变得僵硬,好像张嘴说话有困难。我叫来她母亲和她的兄弟麦可。麦可把手放在罗拉的肩膀上说:“没事的,罗拉。没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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